三颗熊土豆

你转身向大海走去

【桃林】归去来

-OOC

-西厢记AU。

-只是个激情速码的故事,所有古代细节都是杜撰。

-给 @损色 了了老师,她让我体会到搞林林(?的乐趣






(一)

又是一年放榜的日子。

郭麒麟被困在乌泱泱的人群里,蚕丝袍子给挤出了几条褶子。小厮在外圈,不见了少爷的身影,吓得满身冷汗,放声大喊:“少爷,少爷,您在哪呢?”

“再一会儿就好了,你到外头等我。”郭麒麟踮起脚尖,目光越过提着竹篮的妇人,顶着小抓髫的孩童,目光迅速地搜寻者那张密密麻麻的皇榜。

可是总也没有瞧见陶阳的名字。

 

 

 

怎么又没考上呢。

郭少爷垂下额头,一面走路一边拿脚尖去踢地上石子。街上热熙熙攘攘,杂耍的猴儿,吆喝的小贩,捏糖人的,卖风筝的。

说书人醒木一落,仍是讲着才子佳人月下私会的故事,这是小少爷平日最有兴趣的。

一片热闹,郭少爷却觉得一切通通与他无关。

 

 

 

“少爷,你说,陶公子那般有才华,怎的还是没考上啊?”小厮是个不懂看脸色的,哪壶不开提哪壶。

郭麒麟微愠,瞪他一眼:“你以为长安是咱们家吗?光有才华可不够,师门出身,前后打点,哪里是有才华就一定能中的了?”

看见郭麒麟讷讷望着那卖糖葫芦的小贩,小厮赶忙上前,从衣袋里取出两枚铜钱,换来一串,塞进少爷手心。

少爷最喜欢甜食,不开心的时候舔舔那糖味,总能从撅嘴的小老虎变成乖顺小兔。

 

 

 

可是这一回,郭麒麟愣愣地盯了半晌,伸出红润的小舌头吮了两口,心神不宁,嘎吱一声叫碎糖块硌了牙。皱皱眉头,把糖葫芦扔到了一边。

半晌,恹恹开口,声音低得像是自言自语:“说好的一月一封信的,这个月怎么没收到呢。”

他一屁股坐到那草地上,也不管湿润的泥土把那湖蓝罗袍濡湿了,只撑着脑袋,抬眼望那河面。

他闲时总是在这里,目光搜寻大船小艇,讷讷地问小厮:“你说,阿陶会不会在其中一艘上呢?”

渡口的柳条青了好几回了,陶阳也走了整整六年了。

 

 

 (二)

阳光很好,暖暖地洒下来,把湖面照的发亮。

六年前,就是在这里,陶阳告别他,坐上渡船去长安赶考。

郭家好歹名门望族,说什么都不肯把少爷许配给白衣秀才。陶阳便决心博取功名,春风得意之时,光明正大地迎小少爷回家。

 

 

 

郭少爷总是放心不下的,左右检查行李有没有收拾妥当,盘缠和路菜是不是带够,又反复叮嘱书童好生照顾公子。

陶阳眸色温柔,噙着笑,伸手一揽,把小少爷的脸颊贴在自己的胸膛上:“都记下了。我会照顾好自个儿。你也好生待着,别再爬高上低,到处乱窜。再弄伤了。我可没法子再翻墙,去给你揉腰上药。”

温热清晰心跳声从耳边传来,铿锵有力。

小少爷羞得脸颊飞红:“我会很乖地等你回来。你别忘了写信。少了一封我可不依。”

 

 

 

陶阳长眸微睨,俯首凑近了些,嘴唇在小少爷羞红的耳垂上轻轻碰了碰:“不会忘的。一月一封。”指腹在小少爷眼角试了试,轻声道:“我一定会回来娶你。”话声不重,却很笃定。

小少爷垂头喃喃道:“你一定要早点呀。我舍不得你走太久”,沉吟半晌,复抬头笑眯眯看陶阳,“不过,若是真要十年,二十年,我也等得。我的心给了阿陶的。别人拿不走。”




小时候,别人都想象夫君是鲜衣怒马的富家公子,骑马倚斜桥,满楼红袖招。或是来去潇洒,踏月留香的风流剑客。

可对郭麒麟来说,俊逸竹马一朝长大,少年时光携手风流,心有灵犀一点通,陶阳就是他心里举世无双的大英雄。

 

 

 

陶阳眉眼舒展,定定端详了心上人半晌,脸庞柔和起来:“不管怎样,你都要好生照顾自己,该吃就吃,该玩就玩,可别害了相思病。我回来,见到你瘦了一两都不依的。谁都不许把我的小胖媳妇儿变没了。听见吗?”,他伸出手点点小少爷光滑饱满的额头,“你要学会长大,小少爷。”

那年郭麒麟十七岁。

 

 

 

“林林,父亲手下那么多门生,哪一个挑出来,样貌才学都是上佳,你赶紧挑一个罢,都二十三了。还不嫁人,哪里说得过去呢。” 郭夫人在晚膳席上唠唠叨叨,伸手往郭少爷里夹去一只晶莹虾仁。

时间仿佛凝固了。

搁在以前,郭少爷定是要吵吵嚷嚷反驳一番的。此刻,他也只是心中一凛,轻轻开口:“再等等罢,娘。”




“总说等。都六年了,可有一个好消息传回来?”郭家规矩严得很,郭老爷鲜少在饭桌上开口说话,此刻也是沉不住气了:“儿啊。长安酒肆青楼那样多,两回落榜,即使他还有心接着考,又哪知他不曾负你?”

水晶虾仁是郭小少爷往日的最爱,此刻他嚼了两口,只觉得嘴里同心里一样苦,拿手掩住,把吃食吐在了那瓷盘里:“爹。阿陶不会变心的。别人不懂他,我是懂的。他答应我的事,一定会做到的。”




就像小时候,陶阳应允下来给他摘枇杷果,即使崴了脚也还是笑眯眯叫他别担心;后来日夜忧心,秉烛夜读,考中秀才,也是曾答应过郭麒麟的。

作文章时,陶阳能够洋洋洒洒,下笔千言,可是每每面对小少爷,总是口齿笨拙,不知怎么说话。可是但凡说出来,总是会做到的。

一诺千金。陶阳从来没有骗过他。

 

 

 (三)

郭麒麟回了房,将家书拿出来看了又看。他拣了一只防潮防虫的樟木匣子,把每一封都小心翼翼地放在里面。

宣纸被摩挲地起了毛边,每次郭少爷想起陶阳,总是要拿出来反复读一读。日子久了,一字一句,一撇一捺。他都印在心里。

夜凉如水,清清冷冷地打在檀木书桌上。郭少爷披了袄子,去院子里透气。

假山是他和阿陶幼时捉迷藏的好去处,庭院回廊是他们一起读书吟诗的地方,目力所及,一树一花,全是陶阳的身影。

那是他的阿陶。是世界上待他最好的人之一,怎么会变心?

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

 


夜色深沉,兴许是喝了两杯莲花白酒的缘故,郭麒麟脸颊飞红,步调晕乎乎的。

路过父母厢房的雕花窗下,他瞧见那烛火仍亮着,二人身影影影绰绰地映出来:“那朱家的少爷,心好才学高,又对林林一心一意。家世也般配,要不就指了他吧。”郭老爷微微颔首。看来是合计了许久了。




郭麒麟心下了然,陶阳一走多年,父母鬓边也添了白发了,不免为他打算。朱公子是他的发小,家世清白,生的温柔俊朗,恨不得把自己护在手心。

可是纵使别人再好,他心里也是装不下的。他的世界里,只有一个阿陶。

好也罢,坏也罢,状元郎也好,白衣秀才又如何。

那是阿陶呀。

 

 

 

凤冠霞帔俱送到府上,下个月十五就要出嫁了。

郭麒麟望着菱花镜的自己。

和小时候一样,也不一样。眉眼依旧周正好看。褪去了青涩,下颚角度温柔地不可思议。

以前他常偷偷幻想,穿了红袖衣,坐大花轿,偷偷撩起花帘子,看阿陶骑高头大马来娶他回家。他紧张地满手湿汗,阿陶便捏捏他的手心,笑着说:“别怕。”

 

 

 

之前,心里有委屈,有不平,他总是跑去找陶阳倾诉。那人是四月春雨,三言两语便能化解他的烦恼忧虑。

好像什么都可以托付给他,是偷偷裹在外衣里带出来的糖人,是最时兴的五彩风筝,是情意绵绵的书信,后来,是自己的余生。

十五岁的时候,他有一腔少年心意,即使面对父母的责问惊愕,也能昂首扬眉,大大方方地说:“我喜欢他,我就要嫁给阿陶。”




现在只觉得麻木。

他舍不得父母再落泪难受。更没有力气去忤逆落跑。自最近落榜,陶阳已经两个月没来信儿了。祠堂也跪了,责罚也领了,郭麒麟终究拗不过父母。

也许这就是阿陶说的长大罢。

阿陶,你看,我已经长大了,你怎么还不回家?

 

 

 (四)

老爷夫人回家乡省亲,带走一众仆从丫鬟,而郭麒麟最近染了风寒,只恹恹地躺着,没力气起来。叫父母别担心,送了他们出门,自己留在府里养病。

没想到,阿陶真的回来了。

初一那天,郭麒麟翻完了书,伏在桌上想了一会陶阳,觉得深思困倦,迷迷糊糊地倒在床上,外衣都忘了脱。也许是流了眼泪,脸都绷得疼。




半梦醒间,耳畔响起清朗熟悉的声音:“林林?”

郭麒麟猛地坐起来,有点茫然地看着他,仿佛不认得陶阳,。

那人穿着的,还是临走郭麒麟亲手套上那件浅青圆领袍衫。他嘴角含笑,伸臂将扑进怀里的小兔子拢了满怀:“怎么不换衣服就睡觉?着凉了可怎么好。”

郭麒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仔细端详陶阳。瘦了好多,嘴边有淡青的胡茬,面色有些莹白,没有什么血色。

将脸颊埋进心上人的脖颈,艰难地开口:“你连个信都不来,我以为你当真不关心我了。”复又伸手摩挲陶阳的面颊,都是莹白的汗珠。

陶阳眼里也满是泪水,仿佛轻轻一碰就要掉下来,可他总归是忍住了:“我这不是回来了吗。”

 

 

 

“怎么大半夜赶路,身上凉凉的,回头发烧了可别闹我,我才不要去照顾你。”郭麒麟渐渐回过神来,揉揉眼睛,伸头去看门外;“马呢?怎么没听着响?”陶阳挑眉轻笑,没有回答他的问题:“怎么?我不远千里回来了,你这个小坏蛋倒只顾着马。”

郭麒麟瘪瘪嘴,想要起身帮他洗漱,陶阳却把它按在怀里,轻轻躺下:“我好累了,休息一会好不好。明天再说。”




小少爷看他眉眼间都透着疲惫,也就答应下来,乖乖地蜷在陶阳怀里,声音带了委屈:“怎么现在倒想着回来了?你知不知道,再晚回来半月,我就要嫁给别人了。”

陶阳感觉到怀中温热的身躯微微发颤,声音也渐渐低下去:“我知道,林林。我来晚了,对不起。对不起。”

他机械而麻木地一遍遍地重复,嗓音嘶哑,把郭麒麟吓了一跳。

 

 

 

他从没见过陶阳落泪。

小时候,从树上重重掉下来,或是挨了师父板子,陶阳也总是脊背挺得笔直,抿抿嘴唇,从来没有哭过,反而会笑着安慰郭麒麟。

陶阳和锦衣玉食的小少爷不一样,他从小过惯了苦日子,早就知道,哭没有用。




郭麒麟急急忙忙去擦他的眼泪:“回来就好。这次说什么都不许再跑走。”陶阳眼睛亮晶晶的:“我再不走了。说什么都不走了。”他伸出手,一下一下拍着郭麒麟的后背,给他轻轻哼着小曲。

郭麒麟幼时身子骨弱,爱闹梦魇,郭母常常请陶阳这个玩伴哼曲儿哄他睡觉。

 

 

 

“怎么瘦了这么多?”他伸手,摸到小少爷腰间空空落落的。

“我长大啦,不是小孩子了。”郭麒麟得意得很,把这些变化都看做成长的勋章。

而陶阳轻轻笑出来:“小时候挺好的。我宁愿你永远不用长大。”

那人一路风餐露宿,衣襟上俱是风雨的潮湿气息,可郭麒麟觉得安心极了,他很久没睡得这样安稳。

 

 

有陶阳的日子,真是舒服极了。

郭麒麟仿佛回到了水里的鲤鱼。所有的不安焦躁,伤心难受都有了出处。虽然已经学会打理家业,学会下厨煮粥,能够管得住下人小厮,但性子那一点点小孩子的娇憨任性又逐渐显露出来。

原来,不是小少爷长大了。而是他的阿陶不在身边,小少爷只能被迫坚强勇敢,梗着脖子,面对人生的风雨寒霜。

 

 

 (五)

别人却不肯承认他们的幸福。

郭老爷回来,请来一群道士。他们拿着桃木剑,念着乱七八糟的咒语,往房梁上贴满黄色的符咒。

郭麒麟不可置信地望向父亲,郭老先生一言不发,递过去一封信。

来信的是陶阳的书童,说陶公子本就身子骨不好,落榜后,又心思忧虑,患了疾病,一个月后便殁了。

也就是说,半个月前。陶阳就已经死了。

 

 

 

郭麒麟抬头发怔:“你是阿陶,对不对?你不会骗我的。”

对面的人脸色莹白,额头上是汗珠,头慢慢地低下去,声音细不可闻:“我舍不得你,林林。我舍不得。”

他的身影渐渐变得半透明,伸出手抚摸郭麒麟头顶的碎发,声音平静:“我只是想回来看一看你。”他抬头,努力扬起一个笑容。




郭麒麟终于明白,为什么陶阳的脸总是病态地苍白,为什么手总是没有温度,为什么千里赶路却没骑马,为什么穿的还是六年前的旧衣。

为什么他总是说对不起。

 

 

郭麒麟拼命安慰自己,这只是一场噩梦。

小时候他总是做噩梦。醒来了,会有糖梨水和杏干儿,会有阿陶担心地捉他的手,把他搂进怀里安慰:“都是假的,林林,梦境和日子都是反的。”

 


 

你们都在骗我。你们都是假的。

只有阿陶是真的。

“你告诉我,你告诉我,你不是假的。”郭麒麟觉得很冷,用尽力气不让自己颤抖。他声嘶力竭地质问,心里痛得发凉。扶住桌子不让自己瘫倒。

他已经长大了,不可以在阿陶面前哭。

陶阳没有回答,整个身子慢慢黯淡下去,想去牵郭麒麟的手,却穿过了空气。于是勉力开口,幸好还有声音:“都是我混蛋,没能皇榜提名,没让你过上好日子,白白等这些年。”




他嘴唇颤抖,却还是想要说话:“你怪我吧。是我负了你。只是你一定记得找个真正能照顾你的好人。能供你过不愁吃穿的生活,能唱曲儿哄你入眠。”

他最终下定决心似的,握紧拳头:“你忘了我吧,林林。你已经长大了,该学会放下。”

 

 

 

原来,鬼魂也是会流眼泪的吗?

老道长捉鬼驱魔这么多年,却还是头一回见到。他揉揉眼睛,分明看到陶阳半透明的脸颊上,滚下浑浊的泪珠。

执念太深,才会流连人间,迟迟不肯离开。甚至奔波千里,只因为放不下心,想要回来见心上人一面。

他们盼着一生相守,却没能做到。

孽缘啊。

 

 

 

陶阳还想说什么,郭麒麟却已经听不见了,只看到他嘴唇开开合合,却再没有声音。

他从小锦衣玉食,想要什么都可以拥有。化掉的桂花糖可以再买;磕破的玉佩可以再补;枯萎的柳枝,来年会葱绿起来;缺了一角的月亮,下个十五还会圆满。

可是他们说,阿陶再也回不来了。

灰飞烟灭,只在一瞬间。郭麒麟整个天地的崩塌,只在一眨眼的功夫。

 

 

 (六)

你问后来?

说书人抿一口茶润润嗓子,摇着扇子,缓缓开口。

后来那小郭少爷,每日都在渡口流连。见着来往长安的船,便扯住行人的衣袖问一声,有没有见到一个身量和自己差不多,长眸剑眉的少年,姓陶的。




河岸边杨柳绿了一回又一回,他却徘徊不肯走。

他终究是不愿信,不肯信,不敢信。

阿陶不会背弃他们的承诺的。

式微,式微,胡不归?

 

 

 

醒木一声收,惊起梦中人。

座下有看官大声问:“这故事是真的吗?郭少爷是不是疯了?”

说书人抬手理了理大褂的梅花扣,低低开口:“古今痴男怨女无数,只不过又一段孽缘罢了。疯没疯,只有他自己知道”,低头叹息,声音清朗,

“每一段爱情故事,都是真的。”

 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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放榜那段,是我私心为了细节编的。应该没有这样的事。

一直觉得桃林真的真的很适合西厢记的故事唉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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